撰文|赵固仁

李秀成的可能对于自己后来的人生都从未有过设想，更遑论他之后的结局。

由于贫穷，没有受到传统文化的正规教育，他最多也就喜欢看看《三国演义》一类小说。这一点在他身写《李秀成自述》时出现大量错句、病句可以得到印证。

李秀成画像

1851年的9月，李秀成命运的小齿轮开始疯狂加速转动。

是年太平军占领永安州，洪秀全趁机鼓舞士气给大家纷纷画大饼，许愿说:日后到了“小天堂”最小的都是军帅级。李秀成就是在这一个大背景下迅速成长起来的童子军。相对其他没见过世面的大头兵不同，李秀成文化不高，但是办事机敏，情商很高，加上认识几个大字，在1856年的时候，已经被提拔为地官副丞相职位。

天京内讧时，李秀成由江苏金坛前线赴皖南解桐城围，至此他开始掌握实际军事指挥权。在皖南他和陈玉成并肩作战。后起之秀的他开始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一度成为洪秀全最为依仗的前线人物。

1858年7月，李秀成和陈玉成在安徽秘密研究，最终将湘军悍将李续宾所率领的6000精锐全部消灭，连同曾国藩弟弟曾国华也一并阵亡，大挫湘军锐气，以至于曾国藩不得不重新调整部署，数年经营的江南局面被打散。

翌年9月，李秀成封为忠王。

1860年，李秀成和陈玉成等以围魏救赵计，彻底歼灭庞大的江南大营。接着，马不停蹄地占领常州、苏州和太湖流域周边其它城镇。这时他的直属军队，因为地方民众踊跃参军，加上收容了江南大营等几万降军，人数已超过了二十万。

翌年春天, 李秀成奉旨，由浙江出, 拟配合陈玉成的北路军，共解安庆之围。 他从江西进入湖北，招募了三十余万人马，因为受阻，更重要的是李秀成想到了夺取浙江。 “时得苏州而无杭州，犹鸟无翼，故归图之”。(《能静居日记》

之后的事情也不必多说，总之前期很辉煌，然后迅速就走向衰落。李秀成也成了曾国藩最大的仇人，这也成了后来他俘获李秀成时亲自下令将其处死报仇的原因之一。

他的长篇供词里虽然经过曾国藩的多次反复润色，还是给大家还原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情节，但是除了他的那些“伟光正”外，很少有关他和各位天王们私生活的供述，曾国藩倒不是给他留些颜面，而是曾国藩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了解，并且他对李秀成和天王们的腐化生活早已经在《贼情汇纂》中有大量情况被掌握。

李秀成供词

但是，正是这些看似并不十分重要的细节成了天王们最终失败的主要原因，总体来看就是超级腐化、堕落。现在来看，正是他们的穷奢极欲的糜烂私生活才导致了整个集团的快速瓦解，想当年天王们的战力都相当可以，可是自从进了天京后显然都出现了战力拉胯现象，究其根本原因就是整体的堕落，一句话:天王们肾不行，一切等于零。

早期的几大天王不说了，单从李秀成来看，他的私生活就相当的让人大跌眼镜，用现在的话就是来看他不应该被洪秀全封为“忠王”，而是“海王”更准确。

有证据显示，李秀成在1860年掌管苏州后，就成为第一号巨富。饱暖思淫欲，他所修建的胜似神仙洞窟的拙政园忠王府，就安置不少美丽的女人。如混入太平天国的豪绅徐少蓬为取得信任，投其所好， “徐买幼妓两人，认为义女，献与忠贼”。

恢复后的忠王府

他还强行纳妾，据(博血丛钞》)记载有毛氏女“坚决不从，被逼夜半自刎”。。

1863年12月，苏州被攻下，李鸿章淮军诛杀叛将，并派兵占据忠王府和其他王府，据李鸿章后裔李伯琦幼时闻诸其先辈口述历史:“李秀成有姬妾十余人，多殊色，最美者两人，一浙人，一苏人；一某绅女，一某宦媳。”其实自己也不干净的李鸿章看了李秀成的王府后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感叹豪华程度真是“神仙洞窟”。据说连忠王的尿壶都是金子做的，这些当然都是抢掠而来的。因此李伯琦说，“李秀成固不愧为一代人杰矣，而陈置姬妾，携良家有夫之妇，太平国诸人之恶习而不怪，不无惭德，亦白圭之玷也”。

这几句文言文其实不难，大概就是说他抢来的美女做妾，有名有姓的良家妇女被逼而死，天王们有个传统就是比老婆多，“好汉娶九妻”，洪秀全有二千多个后妃，这么一比李秀成还不算僭越。

王上有王，更大的“海王”其实是洪秀全，但是他李秀成也属于不逊色的小“海王”。

当时和李秀成打交道的英国人富礼赐在忠王府住宿一晚，在入寐时, “则见有两少妇手提纱灯穿室面过”，“我才知昨夜惊退之两少女为忠王之爱姬”。

晚清歌姬

此外，后世发现一本叫《静宜草堂新说》的书，作者叫静宜草堂主人 ,是个笔名，本人身份叫洪蔡元 ,一查背景,结结实实地吓你一跳 :他是洪秀全的堂侄,他爹父洪仁玕，就是推出《资政新篇》的那个，后来被天王封为干王 ,是天国后期的二把手。显然洪蔡元是典型的又官又富的二代，并且最终逃过与天国一起覆灭，运气好到爆棚，最终写了一这本《静宜草堂新说》的好书，一度疯狂流行于晚清地摊儿，还原了天国里罕见的高官们糜烂的私生活真相。

书中的这段描写非常重要，因为这涉及到天国二代们里通外国，倒卖军火吃回扣的重要细节。

“洋人甘密达自上海来 ,售军火 ,……甘尝入京谒父王 ,固旧好也 。所售洋炮名落花 ,能轰至数十里外, 而后散为数十百小炮 ,故一炮辄伤人数千。攻北京时即用此炮 , 故所向无敌, 每炮值价万金 ,又有大轮船 ,不藉人力而能日行六百里 ,每船需价十万金 , 忠王靳于资 , 仅购一船两炮 ，洋人贸易 , 居间人例有所得 ,每值万金得银二千 , 甘以予所介绍 , 分其事一万二千金以馈予 。每银一两 , 以洋平计, 仅得七钱耳 。”

老上海

靠山吃山，靠爹吃爹，刚好他爹有权力，他就成他爹手中资源，进行军火倒卖然后吃回扣，只是他自己也不傻，还知道按照西方银钱折合后，感慨“仅得七钱耳！”

洪仁玕写的《资政新篇》呈给洪秀全看 , 大肆吹捧西方“坚船利炮”的“西洋物质文明”，变身成了天国中的“洋务派” 。其实这和洪秀全所自诩是上帝的二儿子也基本差不多。身上都有着浓厚的“喜洋洋”风格。

甘密达还算诚实买卖人 ,一条船两门炮 ,120万两,洪大少爷分得“其半”他拿了 60万两回扣，差点没把洪仁玕儿子一下子撑死。

此外，这位洪大少爷有了钱就去当时最繁华的地带上海去吃喝嫖赌，而且还顺带对忠王李秀成进行一些跟踪，获得了许多罕为人知的私密消息。

洪仁玕作品

请看这位大少爷记载：“予之游上海也 ,竟无一人盘诘来历 ,实出意料之外 , 始则几乎欲从诸姬之言 ,剃发以去,终从甘密达之说 ,剪发改洋人装 ,伪为生长南洋 ,能作华语 ,人皆信之,绝无所疑。往来三次 , 先后几及一日,亦奇事也!”“诸姬”是谁？无需猜测,就是当地的“二奶”们，他不仅去了,还三去三回 ,盘桓近月,奇事不奇 , 他是广东人,讲得一口广东话 。其父早年居留香港 ,对洋俗和南洋情况很熟悉 ,冒充一下轻而易举 。只要化妆后，就去上海疯狂消费梭哈，真实的反应了百余年顶级消费的“会所嫩模”。

当时的上海 ,是李鸿章淮军刚刚组织起来的大后方 ,于是 , 洪大少爷也看到了战争期间的真实情景 :“前方吃紧 , 后方紧吃”。这就包括其中的忠王李秀成。

晚清男子

“江浙两省之避匿上海者 , 富户则挥金如土,饮酒宿娼 ;贫户则男人乞丐,女人鬻身,妓寮分三等, 皆不留洋人宿,必令通事牵引来行 ,与洋银,始不复拒。”

大上海毕竟是十里洋场，在这里一切都商业化了,他发现 ,连战争也成了一种商业行为 。

洋人, 是红灯区的消费者 ,也是它的创造人 :“妖雇洋鬼为之攻城 ,实为第一失算 。（作者赵立波按：李鸿章雇佣的洋枪队）

战争的真正受害者是平民百姓，而他 ,作为一个中国人 ,作为太平军之一员,来到上海后,才以第一手亲见亲历 ,纪录了中国平民羞愤的一页：“洎予至上海后,知鬼掠出之女,分别三等, 皆鬻于妓寮中 :姿色美者 , 每人百五十元 , 次者百元 ,又次者五十元 , 甚至将年纪及父 、夫姓名榜于通衢 , 招人售卖 。且各破其裤裆 ,示人以无毒，其有毒者,令洋医以药水为之治 。妇女之出丑于鬼 , 亦至矢哉 !”

洋枪队

市场不讲尊严,不论感情,纯粹的按质论价, 这段白描的镜头 , 比很多长篇大论都赤裸裸地表达了人肉市场的本质 。

到了上海 ,与洋商来往,洪大少爷还发现了他都难以理解的事， 有一个叫“李文炳者 ,行贾上海 ,落魄为乞丐 。后来被妓女看上, 结为夫妇。并且花了自己的这么多年卖身钱，帮他在苏州通过李秀成手下人买了个官儿，这样的事情连洪大少爷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它就发生了。

李秀成虽然在江浙打了许多硬仗，但是抽空还是要去当时的苏州红灯区，洪大少爷也被邀请一起吃喝玩乐，李秀成在晚上还进行了“非法色情活动”，接受下级“性贿赂”，第二天临走时还说: “吴中女兵 , 势不可当 ”的真实感受的段子，这让洪大少爷全部纪录下来，成了完整还原《李秀成自述》的真实佐证，不能不说那段疯狂魔幻的天国，到底还有多少鲜为人知却不能再被发现的超越我们后人想象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