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军队正转向使用价格低廉的土耳其以及其他大国生产的无人机来打击叛乱分子。但如果不对这些政府加以控制，各地平民的死亡将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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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评级：

廉价而高效的无人机的普及，让世界各地的军队都能使用无人机进行高效空战，但制衡机制并不能防止平民伤亡。

在图敦比里，人们在村子中心空地上的一棵大芒果树下开会。树干上的树皮有的已经剥落，树液渗出,这里已然成为一个哀悼之地。

12月3日，村民们正在庆祝纪念先知穆罕默德诞辰的伊斯兰节日--毛鲁德节，一枚炸弹击中了附近的一条浅沟。

当第一枚炸弹落下时，28岁的所罗门·约翰正在附近的一栋楼里。爆炸发生后，约翰冲到外面，发现地上散落着被肢解的尸体。炸弹落在了树旁，当时大部分妇女和儿童都聚集在那里过节。

约翰告诉记者："我们哭个不停，大约过了30分钟，第二枚炸弹落了下来。”

炸弹是由尼日利亚军队的一架无人机投下的，在军队承认情报失误后，无人机错误地袭击了这个位于卡杜纳州的村庄。据报道，士兵们在与在该地区活动的武装分子对峙时曾请求空中支援，但无人机操作员得到的方格参考有误。据政府官方统计，已确认至少有85人死亡。国际人权组织的报告称，死亡人数接近120人，其中80多人住院治疗。

当地的乱葬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类似的致命错误了。2023年1月，无人机袭击造成尼日利亚北部纳萨拉瓦省27人死亡。2023年4月，同样位于该国北部的尼日尔州发生空袭，6名儿童丧生。2022年12月，64名平民在尼日利亚西北部赞法拉州的一次空袭中丧生。

分析人士说，这些灾难的背后是无人机战争的迅速扩张，却没有在情报和行动保障方面进行足够的投资。由于土耳其和类似国家的制造商的努力，无人驾驶飞行器（俗称无人机）变得廉价和容易获得，使其进入了世界各地军队的视野。当无人机的激增与情报收集的结构性缺陷和监管缺失交织在一起时，像图敦比里这样的灾难就不可避免了。

尼日利亚北部的独立情报顾问穆尔塔拉·阿卜杜拉希（Murtala Abdullahi）表示："当情报渠道出现问题时，无人机就很容易引发灾难。”

图敦比的意思是猴子之丘，因400年前第一批猎人来到这里而得名。如今，从州首府卡杜纳出发，骑摩托车25分钟即可到达。该村是分散在该州各地的众多村庄之一，只有大约40座房屋，其中大部分至少有一部分是用粘土建造的。

几十年来，卡杜纳州冲突不断。如今，各种土匪组织，其中一些是"博科哈拉姆"组织和西非"伊斯兰国"组织的残余分子在整个地区活动，恐吓、抢劫和勒索社区，并绑架人质勒索赎金。

图敦比及其邻近村庄经常成为土匪的目标。为了自卫，他们组建了一支非正式的安全部队来击退袭击者。图墩比里及其邻近地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是穆斯林，但当地有一个小教堂，教堂里有不到一百名教徒，为图墩比里和周围的三个村庄服务。在穆斯林节日期间，基督徒会站岗，反之亦然。

约翰是图墩比里村为数不多的基督徒之一。他身高6英尺，因从事体力劳动而显得精瘦，肌肉发达。他留着一顶整齐的高帽子，为此他不惜骑摩托车长途跋涉到卡杜纳市去修剪。"约翰说："我在（毛卢德庆典上）提供安保服务，因为在我们的庆典上，基督徒社区也会为我们提供安保服务。”

第二次爆炸发生时，约翰和其他年轻人正在帮助第一次爆炸的受害者。妇女和老人被指示留在屋内，以防他们目睹可怕的一幕，这是村里在土匪袭击时的惯常做法。当第二枚炸弹落下时，"所有人都跑开了，"约翰说："每个人都跑开了，他们也没有回到现场，生怕再次遭到袭击。直到第二天警察来了，人们才回来整理屠杀现场。”

一位在轰炸中失去了妻子和三个兄弟的农民说："我们把男人的尸体堆在一堆，女人的尸体堆在另一堆。”他不愿透露姓名，因为军队命令村民不得与记者交谈。

45岁的铁匠艾哈迈德在轰炸中失去了妻子和三个孩子。他回忆说，就在第一枚炸弹投下的前一刻，他逃离了那棵芒果树。当他回来时，发现妻子的尸体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8个月大的儿子还被绑在她的背上，但还活着。艾哈迈德说："我把他从她背上解开，抱在怀里，万幸的是他什么事都没有。”

人们收集了他们能找到的所有遗骸，并将死者埋在两个乱葬坑里：一个埋的是男人和男孩，另一个埋的是女人和女孩。

在卡杜纳的图敦比，村民们站在被尼日利亚军队无人机袭击致死的平民墓地前。Olatunji Olaigbe。

尼日利亚卡杜纳的图敦比基督教堂。基督教村民通常在穆斯林节日期间站岗，反之亦然。Olatunji Olaigbe。

爆炸发生后的周二，陆军参谋长陶里德·拉格巴贾中将亲自前往图敦比里进行慰问，并为"错误"道歉。他说，当时部队正在进行空中巡逻，错误地将庆祝活动分析为土匪活动。

从某些方面来说，卡杜纳的冲突战场是很适合无人机作战。该地区面临的挑战在整个西非都很典型。这里地形复杂，距离遥远，资源不足的军队无力使用传统空军。无人机可以解决这两个问题。情报顾问阿卜杜拉希（Abdullahi）说："它们能保持更长时间的活动，而且不会疲劳。”

据报道，某些国家制造的翼龙无人机单价约为一百万美元。土耳其制造的拜拉克塔尔无人机售价为500-600万美元。与美国制造出的更昂贵的"死神"或"捕食者"无人机不同，这些国家制造商面临的出口限制较少。阿卜杜拉希说："像'翼龙'和'拜拉克塔尔'这样的无人机的价格只是美国和以色列同类产品的一小半。"与美国不同的是，这些国家没有任何规定要求买家满足某些指标或拥有可信的历史记录。"

“这些无人机不仅便宜，而且高效，而且越来越先进。"由美国政府资助的智库非洲战略研究中心副教授内特·艾伦（Nate Allen）说："高清摄像头、更大的内存空间、强大的处理内核以及4G和5G等更快带宽的普及，使得无人机可以发送、接收和处理比以往更多的数据。这些无人机大多是利用现成的零部件和定制软件生产出来的。

俄乌战争证明了这些工具的有效性。通过虚拟现实头盔控制的无人机已被双方广泛使用，并产生了破坏性影响。

但在图墩比这样的地区依靠无人机也存在巨大风险。土匪和叛乱团体占据的地方靠近平民区，有时甚至与平民区重叠。此外，尼日利亚北部农村地区的叛乱分子往往来自他们所恐吓的同一社区。从空中看，谁是战斗人员，谁不是，这并不明显。

几乎在世界任何部署了无人机的地方，都有平民死亡。尤其是美国，长期以来，美国的无人机空袭行动经常失败，导致普通民众丧生，因而备受抨击。美国无人机曾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巴基斯坦、索马里和也门造成数百名平民死亡。就在2021年8月，阿富汗喀布尔的一次袭击造成3名成人和7名儿童死亡。

在利比亚，无人机已成为长期冲突的一个特征，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支持的反叛部队使用了翼龙无人机，而联合国支持的民族和睦政府则部署了拜拉克塔尔无人机。2019年，阿联酋的一架翼龙无人机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发射制导导弹，造成8名平民死亡，多人受伤。

11月，马里武装部队的无人机袭击在马里造成至少12名平民死亡。

"不仅仅是非洲。艾伦说："不仅是非洲，目前几乎没有关于如何改进情报管道以防止类似问题发生的讨论。据我所知，在无人机的生产、销售和使用方面还没有达成共识或制定政策。这是一项新技术，和其他技术一样，它需要所有这些法规和道德考量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图敦比里袭击事件发生后，尼日利亚军方采取了不同寻常的举措，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尼日利亚总统博拉·蒂努布也谴责了这一事件，并下令进行调查。艾伦说，如果军方因此改变政策，这将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

自爆炸事件发生以来，图墩比获得了财政援助，并得到了更多承诺。卡杜纳州州长和尼日利亚副总统以及前总统候选人、商人彼得·奥比都曾到访慰问并赠送钱物。村民们说，政客们承诺修建一条从机场到村子的柏油路、一座供村民举行周五祈祷的大清真寺、房屋甚至一所现代化的学校。

但当下，这个村庄仍处于悲痛之中。村子里到处散落着发生过的一切的痕迹。弹片嵌在土房的墙壁上。芒果树上挂着遇难者的衣服碎片，就像一面面小旗。这里有弹坑和乱葬岗。每个人都失去了亲人，这对图墩比来说并不寻常。失去儿子和四个孙子的老人加巴说："土匪夺走了我们的庄稼和牲畜，但我们没有失去亲人。他们进屋说，'加巴，你的儿子也死了'，还说我不能见他，因为长辈们不允许到外面来。”

和军方争论了很久，他们才允许加巴去看他死去儿子的尸体。"当我出来时，我看到他躺在地上，已经死了。他是我养家糊口的人，他们却杀了他，这些人冤枉了我们，却要我们对此保持沉默。”

作者简介：奥拉通吉·奥莱格贝 (Olatunji Olaigbe) 是一名驻尼日利亚的记者。他是2021年国际移民组织西非和中非移民新闻奖的获得者。